今天聽哈拉瑞在Lives Well Lived的訪談（Yuval Noah Harari: Knowing the truth about yourself），主持人問到宗教紛爭。

哈拉瑞說，帶來紛爭並非出自宗教，問題出在「極端的意識形態」，極端者，不論是宗教或非宗教的，都把自己當成是「道德上更純淨神聖的」．而視「溫和折衷」為「道德的鬆懈」。

所以，問題並不在「宗教的或非宗教的」意識形態。事實上，「非宗教」的極端意識形態，殺害的人更多。差別在「極端」和「溫和」。通常宗教傾向「溫和折衷」、找到中道、比較貼近現實。

他從人性對苦樂的態度來解釋，「極端意識形態」會帶來一種樂受，因為你不需要處理衝突矛盾的辦法，你只需要完全否認跟自己信仰不一致的想法，此所以為什麼很多宗教的基本功，就是一味練習專注，當你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對象上，心無旁騖，你會感受到非常平靜、愉悅。

不過，要把注意力放在什麼對象上呢？很多門派，都是專注在持咒，或是想像一個畫面、一種色彩、一個情境…，總之，就是讓你的心有事情做，但問題出在，這些事情，是讓你離開現實的，當你進入了這個沒有現實感、平靜愉悅的狀態，你不再思考惦量，你對別人的痛苦無感，這時候有人告訴你，神的旨意是要你去剷除某個不純淨的人，你可能就會進入傀儡殭屍模式執行，沒有一絲一毫的違和感。

脫離現實，真的很危險。

所以，另有一種比較貼近現實的專注練習，是注意當下的呼吸。呼吸，就像現實中的所有現象，不是我能控制的，因此，會揭穿我可以掌控一切的假象，讓自我融化，更謙虛。不過，單純專注呼吸，其實不簡單，因為，心很忙碌，總是想做點什麼，所以，是需要訓練的。很多人不採取這個做法，因為覺得太困難，而寧可採取持咒、想像某個畫面…等等，與現實絕緣的方法，製造一種與世隔絕的平靜感，還可以感覺自己比別人神聖、高尚。

以上哈拉瑞這段對話，讓我看到人類內建了「趨樂避苦」的慣性，「離苦得樂」，反而是需要後天的教育，學習去含容自己不喜歡的感受、不認同的觀點、不想看見的事實…，接納苦，才能不再被自己「趨樂避苦」的本能遮障了六根，才能真的認清楚現實。

有時候跟我的老師對話，看到自己對某些話題有排斥時，內心會有一個聲音在「正當化自己」，「如果我排斥，有一定比例的人，也會排斥」，但這樣找到同溫層的「武裝」，其實是被動防衛的，我需要再打開格局、拉高高度，想辦法幫這種排斥的感覺，主動帶路，找到更核心的問題，而不是只停留在表面對無諍的渴望。

看到「趨樂避苦」的慣性，真的是無處不在，就在每一個大大小小的抗拒中，而突破點，就在於，我想要活在真實裡，我想要更認識這個世界，第一步，就是要學習先接納這個「幻想的安逸泡泡」被戳破時，不舒服的感覺。一味地逃避，很可能是在為悄悄醖釀的戰爭鋪路。

人們喜歡聽有爽感的、簡單易懂的故事，但現實，往往是多面向、充滿矛盾、非黑即白的衝突對立。要如何讓人們寧可不舒服、也願意去探索真相，認清現實呢？如何超越「趨樂避苦」的本能呢？

這個訪談中，主持人也有問哈拉瑞，俄烏戰爭開打不久，你就說，普丁不會贏，但現在，你還這樣認為嗎？

哈拉瑞說，普丁會不會贏，跟他入侵烏克蘭設定的目標有關，普丁的目標是，重建俄羅斯帝國，恢復大斯拉夫榮光。

這場戰爭一開打，普丁就在烏克蘭和周圍的一些國家，種下了仇恨的種子，離俄羅斯「以力服人」的強權夢越來越遠，變得更加依賴中國、伊朗、北韓等剽悍的政權，甚至淪落為中國的附庸國，歷史彷彿重演了中世紀俄羅斯扮演幫蒙古帝國收稅的角色。

2017普丁曾說，誰贏了AI競賽，誰就可以統治世界；現在，俄羅斯因為經費花耗在黷武窮兵上，在AI競賽中遠遠落後了。

俄羅斯不可能贏，但是，普丁可以讓這個戰爭繼續擴散，毀壞現有的國際秩序，讓大家都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