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一個講座的影片,對談人是Shambhala的資深老師Fleet Maull和威斯康辛大學神經學家Richard Davidson,題目是正念可以如何改變社會?
有位現場觀眾問到,正念可以幫助我們改變內建的偏見嗎?比如說,種族歧視。Davidson說根據研究,正念並不會影響內建的偏見。Maull說,雖然如此,但是,「覺察」是任何改變的第一步。正念練習幫助他看到自己的偏見存在,看到的時候,會很痛苦,允許自己跟這樣痛苦的感覺共存,然後,不讓偏見變成行動。
另外,因為他自己曾經因為毒品走私而被判刑30年,入獄服刑,所以,他後來致力於獄政改革,甚至在啟動正念法庭,以及員警的正念值勤,因為,他發現,在美國的整個刑事系統中,有太多不必要的對人性的羞辱,以至於,在這個系統中工作的人,都長期承受極大壓力,產生種種身心症狀,耗損率高。對於犯罪嫌疑人和獄友,負面影響更是不用說了。
我們的系統中,處處都是人力資源的耗竭,因為摩擦力很大。他心中嚮往的正念值勤是這樣的,當警員逮捕了一個嫌疑人時,他會讓對方知道:我們都是這個處境中的一份子,讓我們深呼吸,一起來面對。聽到這個描述時,很多人都笑了,覺得不可能,但又覺得很喜歡。這是他的方向。
另外他們也講到,接觸到的很多族群,比如說獄友、大學生,根本沒有時間或場合可以坐下來練習,他們自己雖然是坐下練習的熱衷支持者、也覺得會很有幫助,但是,為了讓這些人不要覺得門檻太高不可能,後來都會想辦法調整練習的方式。比如說,有一次,Maull就讓學生們自己提出,有什麼方法可以把課堂上的正念練習融入生活中,結果發現,有很多很好的點子出現,他自己也在這個過程中觀察並學習到,時代在改變,教學者真的需要扮演一個越來越像「協助者/引導者facilitator」的角色,而要越來越少「說教式的教學法(didactic way)」。如何協助和引導出每個人的主體性,讓課程/活動真切中參與者的需要,有真實的對話和交流,需要一再的思考和練習。
另一位靜坐老師Susan Piver的影片主題也很實際,講到美國總統大選所激起的社會對立(meeting hatred, anger, and fear with wisdom, compassion, and power)。她說,這次大選中,充滿了激化仇恨、憤怒、恐懼的言論,立場不同的雙方,情緒高漲,妖魔化彼此,加深了問題的複雜度。而不管在哪個陣營,都很難置身其外,我們要如何面對呢?
她首先想提醒大家的是,我們沒有必要喜歡每一個人。
很多人誤以為,練習靜坐,就會變得很平和,就會喜歡每一個人,那是大錯特錯了。修行不是為了溫良恭儉讓,很和諧,沒衝突,彷彿整個世界都是小貓咪和氣球,假裝那些可怕的事情都不會影響到我們。因為,這個世界不可能如此。
我們可以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不多也不少地去感覺當下的感覺,不壓抑也不添油加醋。如果我們只允許自己感覺正向的、美好的情緒,我們很容易就會培養出一種虛偽的、粉飾太平的、否認問題存在的慣性。
所以,首先要練習不多也不少地去感覺當下的感覺,包括仇恨,憤怒,恐懼…,所有的感覺。如果真的有去練習,就能夠辨別感受(feeling)和行動(action)是不同的。我可以有憤怒的情緒,但我不一定要被憤怒驅使而有所行動。
靜坐練習者應該都有體驗過,在感受和行動之間,有很大的「空(間)」,這是靜坐訓練給我們最大的禮物之一。比如說,我覺察自己升起了憤怒的感覺,我知道,在我的呼吸裡,在這個提醒我人性尊貴與心量廣大的坐姿裡,我有選擇,不要讓憤怒延燒成有傷害性的語言、念頭、行動,不論是對自己或是對別人。事實上,面對內心的負面情緒,我們最常見的反應是鞭打自己,製造更多的痛苦,或怒斥對方,製造更大的疏離。
每天,我們只要打開手機,瀏覽社交網站,就會看到各式各樣的言語乒乓,互相指責,各說各話,難以對焦。身為一個同意鍛鍊自己心智的修行者,我們有一個特殊的責任,運用我們所學,把更多的理智和清醒,帶入我們所身處的這個世界。
靜坐中,我們一直在鍛鍊的心智能力就是,不論感覺到什麼念頭、情緒、回憶…,我們都可以讓注意力回到我們有意識選擇的呼吸上,也就是說,不論內心升起了什麼,我們都有選擇,要不要讓它變成後續行動。